陈医生……”
“快！送手术室！”
意识逐渐模糊，戚黎岗只觉得耳边有很多声音，头顶的光线忽明忽暗，身体好像被冰块包围，僵硬寒冷。
除了肺部蚂蚁啃噬般的剧痛，她再没有其他感觉……
“肺部感染加重，血压降低，备好肾上腺素！”
伴着医生急切的声音，冰凉的药水被注射进戚黎岗的身体。
她只觉自己又浑浑噩噩地走到了悬崖边，万念俱灰地面对汹涌的河水。
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啊！
她重生了，应该离开江聿周，回到阿妈身边，好好陪她治病，等到她康复再让她安享晚年才对啊！
给了她希望，又为什么这样残忍的打破希望？
戚黎岗挪动着脚步，合上眼朝前倒去。
可下一秒，一只温暖熟悉的手猛然将她拉回：“黎岗！”
她心一滞，愕然回头，只见阿妈满脸急切担忧站在面前。2
“阿妈？”
戚黎岗红着眼，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，生怕眼前的人再次消失，可掌心的温度好像在提醒她，这就是她的阿妈。
“阿妈！”
她忍不住扑进阿妈怀里，紧紧抱着失声痛哭：“阿妈，对不起，都是我不好，我不该嫁给江聿周，不该跟着他来西北，不该把你留在家里……都是我的错，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阿妈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：“不哭了，阿妈从小就跟你说过，无论阿妈在不在你身边，你都要坚强的过自己的生活，忘记了吗？”
戚黎岗怔了怔，摇摇头：“可是……”
“黎岗，不管聿周爱不爱你，现在你要学会爱自己，为自己活下去。”
阿妈慈爱的耳语渐渐飘远，取而代之的是两道陌生的男声。
“都昏迷两天了，怎么还没醒？”
“她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，幸好她还年轻，要不然还真挺不过去，对了，你找到她家属了吗？”
“……我去了龙江市一趟，没什么收获，她身上又没证件，真不容易找。”
“只能说老天爷让你积德，在人家跳河的时候你正好经过，顺手把人给救了。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
细弱的咳嗽让正在交谈的男人一愣，不约而同朝病床上的人看了过去。
徐林彦赶紧催促：“她醒了，你赶紧看看她！”
陈建国给戚黎岗做着检查，还不忘白他一眼：“当初你去做生意干什么，就该去当医生。”
戚黎岗感觉骨头都是酸的，没有一点力气，视线也是一片模糊，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医生，还有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。
“基本没什么大毛病了，但这两个月都得待在医院调养。”
陈建国说着，朝徐林彦使了个眼色，示意他乘着人清醒了赶紧问问她家属。
徐林彦看戚黎岗虚弱的模样，虽然有些不忍心，但到底得先把她家人找到，便俯身放轻了声音：“同志，你有你家属的电话吗？”
听见家属两个字，戚黎岗目光暗了暗，好半晌才嚅动起嘴唇。
她声音太小，徐林彦看了眼陈建国，只能把耳朵凑过去听。
“龙江军区……江聿周……”
龙江军区。
下操的哨声响起，战士们个个大汗淋漓地往食堂走去。
江聿周扒拉着湿透的寸头正要去办公室，程毅小跑着过来，立正敬礼：“团长！”
江聿周步伐滞了瞬，解开衣领：“查到了吗？”
程毅亦步亦趋跟上，表情复杂又为难：“团长，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……”
“说。”
“嫂子的阿妈……在龙江医院治疗胃癌时就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了。”
听见这话，江聿周瞳孔骤然紧缩，转头瞪着一脸紧张的程毅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程毅硬着头皮继续说：“就是在半个月前，桐州那边也没有嫂子的消息，听医院的医生说，嫂子把她阿妈带去火葬场火化了，然后就没见过她了……”
半个月前？
江聿周紧缩的眸子颤了颤，不是戚黎岗去政委办公室闹离婚那天吗？
这时，一个哨兵跑过来，敬礼道：“江团长，有位从梧林市的同志在门口，说是要找您。”4
江聿周心一顿，下意识想到戚黎岗。
他没有犹豫，立刻奔去门口，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站在门口，男人长相斯文，或戚是因为晒久了，身上的白衬衫也被汗湿了大块。
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，江聿周皱起眉，但直觉告诉他，这个男人应该和戚黎岗有关。
他沉下心，上前道：“同志，我是江聿周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徐林彦转头看去，愣了一下。
眼前的男人高他大半个头，一身军装挺拔又英武，面相虽然俊朗，但眉眼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，让人不自觉就产生敬畏。
他心里更加疑惑，如果戚黎岗是他的亲戚，那就是军属，一个军属好端端为什么要去寻死？
见徐林彦不说话，江聿周面色微变：“同志？”
徐林彦回过神，连忙开口：“江团长您好，我叫徐林彦，我想问一下，戚黎岗您认识吗？”
听见‘戚黎岗’的名字，江聿周眸色一紧，看着徐林彦的目光也多了丝警惕：“她在哪儿？”
徐林彦抿抿唇：“十几天前我路过龙江市外的157国道，看见她往黄河跳，我就把她救上来送去梧林市医院了，她昏迷了一个星期，两天前醒了，但肺部感染比较严重，今天才脱离危险……”
顿了顿，他看着江聿周眼底浮起的心疼，皱起眉：“她身上没有证件，今天醒过来时，我问她有没有家属号码，她让我过来找你。”
一连串的话像榔头敲在江聿周心上，从前哪怕他执行任务受了重伤，都没这样疼过。
他从没想过，戚黎岗会去跳河自杀！
是因为阿妈的去世，还是……
眼见江聿周的脸越渐越难看，徐林彦眼中闪过抹疑虑：“江团长？”
江聿周回过神，声音沙哑了些：“谢谢，我马上过去。”
说完，转身大步进去。
他向首长请了假，由于他当兵后几乎每休过假，现在情况又特殊，立刻批了他的假。
江聿周赶回家换好常服就准备去梧林市，刚出门，便见穿了件布拉吉裙子的何雪莹从楼上走下来。
一见了他，她目光一亮，上前就挽住他的手。
“聿周，你怎么换常服了？要不跟我一起出去走走？”
对于何雪莹亲昵的举动，江聿周脸一黑，直接抽出手拉开两人的距离：“我说过，别拉拉扯扯的。”
何雪莹一僵：“可……”
她顿住，想想自己的确是有些心急，毕竟戚黎岗才走没多久，她要是现在跟江聿周成双成对的，以后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戳脊梁骨。
想明白后，何雪莹大方一笑：“我忘了……那个，聿周，你要去哪儿啊？”
江聿周没有回答，而是淡淡回了句：“你当初说有人给你在这儿找了活儿，既然你觉得不合适，就早点离开吧。”
何雪莹的笑顿时凝固了，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：“你是在赶我走吗？”
“你不是军属，一直住这儿也不合适。”
江聿周记挂着戚黎岗，根本没心思多说什么，抬腿就要走。
何雪莹慌了，先不说自己好不容易等来江聿周和戚黎岗离婚的机会，她可不想回去面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的家人。
情急之下，她也江不得别的军属会不会出来看热闹，直接抓住江聿周的胳膊，泪眼汪汪：“聿周，我们能好好谈谈吗？”
“我知道……我对你的心意，我心里一直喜欢你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
江聿周低呵一声，脸几乎黑成锅底。
他再次抽出手，冰冷的语气让人头皮发麻：“我和戚黎岗还没离婚，注意你的言行。”
“还有，我对你从来没有其他的想法，照江你只是出于别人的托付，请你自重！”
何雪莹怔住：“什么意思？难道……难道你不想跟她离吗？你明明……”
她话还没说完，江聿周便大步下楼，头也每回。
“聿周！”
何雪莹追了几步，又气又急，更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一再离开，而且他那话什么意思？难道他真的不想跟戚黎岗离婚？
不行，她千辛万苦到这儿来，总不能空手而归。
想到这些，何雪莹眼底划过抹阴狠，直接跟在了江聿周身后。
……
梧林市，医院病房。
傍晚，一场雨过后，天更加闷热，戚黎岗躺在病床上，回忆着两辈子的经历和梦里阿妈对她说的话。
为自己活下去……
重生那一刻起，她就视阿妈为自己活下去的信念，现在阿妈不在了，她真的还有勇气为自己活下去吗？
“醒了？”
陈建国拿着一个饭盒走进来，坐下后打开，里头装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。
“你昏迷这么久，醒来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，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。”
戚黎岗看向这个年轻的医生，哑声回应：“谢谢……”
陈建国舀了勺凑过去，她却没有张口，他皱起眉：“怎么不吃？”
戚黎岗抿抿唇，半晌才问：“医生，我能提前出院吗？”
陈建国干了快十年的医生，对于她这种急着出院的病人也见多了，立刻严肃起脸：“能，你还是不想要自己的命，你现在就能出院。”
听了这话，戚黎岗一噎。
她倒不是不想要命，只是想跟江聿周办好手续，尽快离开这里。
这个地方，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。
见戚黎岗情绪渐渐低落，陈建国叹了口气，刚要劝两句，敲门声响起。
转头看去，只见徐林彦领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进来。
他打量着面前这气势十足的军人，莫名觉得有些眼熟：“他是……”
“他是龙将军区的团长江聿周，戚黎岗的丈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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